剑尖疾转,朝他的腹间刺去。毒瑾弓身向后闪避,他的反应是够快,可宽肥的道袍在一定程度上妨碍了他的行动,当秋梅反臂劈过去时,他躲得甚是勉强,前襟被锋利的剑刃划破了一道口子。
我想我该出手了,问题是,秋梅跟毒瑾之间的打斗,貌似不是我能轻易□手的,二人你来我往、你攻我守、你刺我挡,出招拆招的速度越来越快,有好几次我甚至看见兵刃相击时逬出了星点的火花……人啊,贵有自知之明,所以,我决定以“动口”的方式来为毒瑾助阵。
我寻了处安全的位置,清了清喉咙开始啰嗦:“秋梅啊秋梅,墨台府待你不薄,我的夫君又那么器重你,你怎能背叛他、辜负他对你的信任呢?皇上究竟给你了什么好处……”
“我从未背叛主子!”秋梅终于肯开金口了——她在险险化解毒瑾的猛刺后,扭头冲我吼道。
“都到这时候了,你狡辩还有意思么?你自个儿说,你在背后做了多少陷害我的事儿?”
“没有你,主子能走得更远!都是你,碍了他的道!”秋梅吼得甚是激动。
就在她分神的一瞬间,毒瑾右手挥舞匕首使了个虚招,左肘重重击向她的面门,之后抬腿将其狠狠踹倒在了地上。天知道他这一击使了多大的劲力,我几乎怀疑自己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响。再看那秋梅,好半天才勉勉强强撑起了身子,鼻口糊满了鲜血,样子十分狼狈。
“抓紧时间,把你知道的都交代咯……”
我好不容易找着了审讯犯人的感觉,可惜秋梅全然不配合,接下来她的举动,应该说是我最为擅长的、却也是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——她居然……撒腿逃跑了!
“谁让你一直在讲废话的?!她不死,就轮到咱们死了!”毒瑾赶忙飞身追了过去。
娘哎喂,不带这么玩儿的!早知道秋梅会跑,刚才就该直接了结她算了!我一边扼腕一边奋起直追。
要说秋梅的武功,绝对称不上顶尖,未曾想她的轻功异常出彩。毒瑾使出了“流云”,只能勉强跟得上她的步伐,而我同她的距离,却是越拉越大。
我心中焦躁,生怕秋梅冲进人堆,事态一发不可收拾——又发狠地奔了一段路,眼尖地瞟见前方月牙拱门后冒出个人影——很好,这下要灭口就必须杀一对了!
“有刺客!”秋梅自然也发现那人了,她跑向拱门扯开嗓子喊道:“有刺客要行刺皇上,快去找内侍卫!快……你、你是……”
最后几个字,由于距离过远,我没能听真切,只看到秋梅停在了拱门前,然后手捂肚子徐徐瘫倒在地,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。我一头雾水,又见毒瑾也停住了,他望了望拱门内,然后俯身翻看地上的秋梅,面色难辨。
待我靠近了,才看清秋梅的肚子上竟插了三把针簪,露在外面的簪帽金光闪闪、雕工繁琐、价值不菲,真是越看越眼熟啊……
“师叔,真的是你!”站在拱门那侧的,不是别人,正是殷——他的目光定定锁住我,泪珠无声息地滑下,但唇角却难得绽笑。
“你别哭,也别这样笑啊!我没事,让你担心了,我会好好解释的……”我嗫嚅,想好好安抚殷的情绪,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。
“够了,只要你还活着就够了!”出乎我的意料,殷往前一步,主动伸手抱住了我,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身子止不住地轻颤着,耳畔是他的呓语:“我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你,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后悔,我几乎以为自己今后只能活在悔恨之中了,幸得上天垂怜啊!”
“你……愿意跟我走吗?”面对这样的殷,叫我如何不动容,我的大脑一热,也顾不得唐突,藏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。
“嗯!”殷肯定的回答令我狂喜。
“跟我走,就意味着你得离开堰都、离开左相府、离开你的家人,而且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,你真的真的愿意?”我小心翼翼地求证。
“嗯!我不会再做出违心的决定了!”殷坚定地颔首。
我满足地大力回抱殷,喜道:“你曾说我们回不到以前了,那么我们就不回去了,我们重新开始……”
“我无意打扰二位,但是……毒玄,如果你抱够了,就过来帮忙处理一下尸体,这里可不是叙旧的好地方!”毒瑾偏寒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。
方才,殷一路寻来,隐约瞅见追逐中的三人,各人的相貌没法看清,但后面的土黄道袍倒是醒目,加之同门的“流云”身法他又怎能错认,他本想帮忙截住秋梅的,谁知她居然高声呼救,情急之下,殷摸到随身的针簪就送了出去……
本来簪子插得就不深,毒瑾很轻易就拔了出来,他随意瞟了几眼,就递还予殷,口中哼道:“你随身带着这种淬毒的玩意儿?”
“我只剩下一块玉佩与这几根簪子了,自然要好好保存。”殷接过以后,仔细拭去针尖的黑血,然后小心地收入了袖中的暗袋。
见状,我心里软软的,不禁又握住了殷的手,呢喃:“以后我会给你买很多玉佩、很多簪子的。”
“毒玄,你别偷懒,手脚麻利点。”毒瑾再次不耐地催促。
其实处理尸体,难不倒我。赏那偌大的曲尺水池,浮冰已完全融尽,水面静怡,偶泛碧波,真是……藏尸灭迹的绝佳所在啊!
合三人之力,在秋梅的尸身上绑了几块较大的石头,然后沉尸入池,盘算着能拖个十天半月不被发现已足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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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上、皇太君在墨台遥那院的厢房中休息,可颜煜固执地进了偏院——其中的原因,殷自然不清楚,他并不知道颜煜跟我的关系,虽然觉得墨台妖孽对待祭司的态度有几分诡异,却无意过多探听。
至于恭王女、冉燮左相及宗政绮等人,同其他过府祭奠的宾客一起,在搭设于偏院外围的灵棚内休息,由墨台妖孽主持。
有了殷的协助,我与毒瑾的行动便利了许多,顺着水榭曲廊走,很快就瞧见了偏院。极目眺望,是十来个大小不一的灵棚,由杉篙为骨,外层包裹苇箔,顶面还起了一条脊,似楼似阁,颇具规模。
然而,与殷的描述不同的是,此时灵棚内黑压压地跪了一地人,唯独主棚里立有两人,一个是墨台妖孽,另一个是……懿渊帝?!二人之间的气氛莫名,墨台妖孽面容覆冰,而懿渊帝一脸惊怒。
见势不对,我们三人忙藏身进亭台内,从帘布的掀缝往外偷看,一队队的内侍卫火急火燎地从四面集中到主棚前听命。
“……祭司不见了又如何?除非皇上您立马下旨抄了墨台府,不然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在我妻主的丧礼上捣乱!”墨台妖孽的这句话贯入了几分内力,声震碧空,回荡不息。
☆、92疾风骤雨大雾冥晦1
春莲承认她不懂夫妻之间的事儿,也从未想弄懂过。
作为一名优秀的下属,她只需听从主子的命令,除了思考如何完成任务外,她的其它任何想法都是多余的——就这么简单,不是吗?
某年某月某日,她家主子突然成亲了,挑了位家世、经历、性情与之相差十万八千里远的夫人。尽管很多人并不好看这位夫人,但她从不质疑主子的决定,主子命她全力护好夫人,她自然坚决执行。
在这个院中,除了主子,应该就数她同夫人最为亲近吧,尽管前后相处不过一年时间,但她至少能肯定一件事,就是——
“夫人是绝对没有胆量抛弃主子,带着她那名美得不沾人气的徒弟私奔的!”
当她跟随主子从宫中回府,听秋梅回报说前夜夫人与颜公子一同不见时,她就是做如此反应的,几乎不加思索地脱口道。
她明明没有说错话啊,可是……为什么主子的面色立时变得很难看,一旁的夏枫狠狠瞪视她,连秋梅瞥向她的眼神也是意味深长。
依她看,与其说夫人偷溜,不如说是被掳——值夜的护卫成片昏睡过去,怎么想都是被药倒的啊,可当时守在夫人门外的秋梅偏偏咬定她们是中了邪术,而主子竟也没下令追查,只是低声说着:“是他施的邪术吧!不但弄昏了护卫,还迷了她的心魂,诱她休弃了我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