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p;“姑母错爱,玄既不会‘时艺’,也不会绘画,天生一个泥胎子,做个商贾正合适!”我面色不改地说道。
“……这样啊……要不你满试试看?我请个画师来教你,如何?”墨台遥犹不死心。
“玄实在是资质驽钝……”我眼都未抬,打算直截了当地拒绝——
“妻主真是过谦了,姑母你就放心吧,我的妻主定不会让墨台府丢脸的。”
惊闻此言,我侧脸望去,只见墨台妖孽缓缓地走了进来,身穿一件织金官彤纻丝裳,上罩着浅红比甲;系一条结彩石榴锦绣裙,下映着高底花鞋;时样幹髻皂纱漫,相衬着二色盘龙发;宫样牙梳朱翠晃,斜簪着两股赤金钗。
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小厮,每个人手里都捧着金盘,盘里是各式的衣装饰品。
顿时,花厅挤满了人——墨台遥突然面色肃整,沉稳地站起身来,对我说道:“如此,就有劳新妇了!”
说完,稍作颌首,当着众人的面,迈着方步、气宇轩昂地走了出去。
见状,我的面皮再次狠狠地抽了一下……
☆、35接风宴趣闻沉年案
以前,我一直坚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,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,然后可以待敌,可以制利害,并以此作为最高的行动指导方针;然而,今天见到墨台遥,幡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,看来我终究还是太过生嫩了——
嬉笑怒骂,疯癫狂惫,亦可惑敌,然后轻而易举地制敌,宁伪作不知不为,不伪作假知妄为,信而安之,阴以图之。如此高段圆滑的处事手法,只是不知,我要学多少年才能掌握呢……
“妻主,我见你与姑母相处甚欢,也就安心了。姑母是我最为亲近的长辈之一,妻主尽可信赖。”墨台妖孽忽然开口,如是说道。
闻言,我收起若有所思的表情,心里已然戒备,嘴上笑道:“姑母说的那个‘菡萏会’,我可去不了。一次考查三项内容,做文章、书文章与绘文章,我无一擅长,无意去自取其辱。”
“妻主言重了,只不过是以文会友,也算雅事一桩。”墨台妖孽笑得风轻云淡。
“文人相轻,自古而然。何况还是丞相府举办的,只怕看似波澜不惊,实则暗潮澎湃。”我撇撇嘴,直言不讳。
墨台妖孽敛了笑,美眸低垂,说道:“妻主,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?我把皇都的事给了结了,然后我们远离事端,恬淡度日。”
我素来心虑颇重,今日的所见所闻,已经让我疑窦重生,而现在,墨台妖孽这么一说,我立刻联想到数十种糟糕的情势,不由皱眉,没有答话。
“妻主,你深谙明哲保身,始终不开口问我,我也自然不会勉强你。只是,现而今,枝节横生,我已无力控制——这次我负的伤,无法瞒藏,我不得不开始考量,如何让你得到认可……刚才我在屋外听着,姑母那意思就是愿意帮我们,而‘菡萏会’无疑是一个契机。”
说到这里,墨台妖孽倏然抬头,直视我的双眼:“妻主,我知你生性散漫,如果我说,为了我们能离开皇都、按你心里所想的那般生活,你是否愿意努力一下呢?”
认可?什么认可?谁的认可?我怒,墨台妖孽根本就是下好了鱼饵,等着我自动去咬钩,偏偏这个钩,我还一定会去咬……
“妻主,现在你清楚‘菡萏会’,要做到什么程度了吗?”
许久,我才咬牙切齿答道:“竭尽所能,不遗余力!”
依照墨台妖孽的性子,自然不可能鼓励我去相亲——菡萏会,天下名仕齐聚,还真是一个一举成名的好契机啊!
“请妻主更衣,差不多到时辰了,姑母为我们准备了接风宴。”墨台妖孽听到我肯定的回答,唇边泛起一朵柔软的笑花。
“我换过衣服了。”我心里郁闷,用力扯了扯身上簇新的长衫——墨台遥抓我冗谈的时候,我刚沐浴完。
“妻主,你且记住,你在皇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,都应三思谨慎,连带着穿衣打扮,也不得马虎,莫让人笑话了去。”墨台妖孽蹙眉说道。
我心里不以为然,但还是任由墨台妖孽亲自为我更衣。
“你的肩部,不用木板固定,能好吗?”我这下注意到墨台妖孽卸了桃木夹板,右臂垂直,倒是看不出异常。
“我用了金丝肩甲,”墨台妖孽单用左手,帮我穿好了鲜艳繁琐的蛱蝶裳,“明天我要进宫……去给你挑个教礼数的嬷嬷。”
我注意到墨台妖孽话语中的停顿,却仍不愿开口问他。
两名小厮帮我梳了飞翅髻,将一整盘子的钗簪全□头上了。
“那个……会不会夸张了一点?”我委婉地表述着,僵直着脖子,怕一个不小心,颈骨就被压断了。
“据说,现在皇都流行这样的打扮……妻主,你就忍一忍吧!”墨台妖孽犹疑了一下,说道。
我怨念顿生,只想知道,这个流行究竟是哪个没脖颈的人想出来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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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都墨台府的正厅,帘栊高控。屏门上,挂一轴寿山福海的横披画。两边金漆柱,中间设一张退光黑漆的大圆桌,梁柱上挂着四季吊屏。
我们到的时候,圆桌边上已经坐了六个人,除了墨台遥,我竟然还找到一张熟识的脸——墨台榆。
“原来榆堂姐也来皇都了啊……”我不掩诧异。
“听闻堂弟……公子路上遇险,所以就赶过来了。”墨台榆起身行礼,规矩地说道,比起在桓城的时候,明显拘谨了许多。
墨台妖孽径自给墨台遥行礼,就见墨台妖孽身子刚要弯下去,墨台遥就将他扶住了,请他入座。我瞅着桌边就剩墨台榆身边的一个空位,就欲走过去坐下——
“妻主,你要去哪儿?坐我身边来。”墨台妖孽入座后,开口道。
此时,他身边已经坐了一个年轻女子。那女子原本正襟危坐,脸色略微发白,一听墨台妖孽如是说,立刻跳了起来,然后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冲我而来,一屁股就坐在原本我欲入座的位置上,见我睁大眼睛瞪着她,偏头对我笑了笑,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总觉得她望向我的眼神,满是同情。
我慢吞吞地坐在了墨台妖孽身边,这才得空看清楚桌上众人。墨台遥举手投足,皆雍容有礼。她依次介绍,她右手边的男子是她的夫君,我扫了一眼那张粉脸,就自动无视了;男子的右边,是墨台遥的儿子墨台柳,我仍是扫一眼就过去了;再来是墨台榆,她眼观鼻,鼻观心,端正坐着;墨台榆边上是之前跟我换座位的女子,竟然就是墨台遥唯一的女儿墨台槐,她与墨台妖孽相对行礼的时候,神情紧张,直接一揖到底;最后,是坐在我身边的那个存在感极低的女子,墨台柳招赘进府的妻主傅余氏,当朝从六品官员,在翰林院做修撰。
随便寒暄了几句,墨台遥就让下人上菜了。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,我正烦恼那么大的圆桌,没转盘,吃不到远处的菜的时候,进来了八个小厮,他们端碟持著,分别站到了各个人的身边。我恍然大悟,他们是“菜童”,想吃哪碟菜,只要低声吩咐,他们就会过去夹来。
墨台妖孽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,打发了身边的菜童,而显然墨台遥一直密切关注着墨台妖孽,见他如此举动,直接挥退了所有的菜童。
我无语,暗自叹气,明白即使到了皇都,我作为保姆的职业生涯仍未结束,果然——
“妻主,我要吃那边的豆腐。”墨台妖孽向桌上随便瞥了一眼,说道。
我认命地拿起碗筷,站起身,走到墨台榆边上,夹了一块豆腐,然后走回,放至墨台妖孽的碗中,他自己用匙子舀着吃——北上途中,也是如此这般,他说他的左手用不了筷子,就让我夹到他的碗内,他再用匙子——只是,那个时候桌子小,举手之劳而已,现在夹菜却是体力劳动……
墨台妖孽不停支使着我,我满桌子绕圈作陀螺状。墨台遥优雅地吃着面前的几道素菜,只是偶尔眼神哀怨地瞄向桌子中间的那些华丽的大盘;墨台柳饶有兴味地看着我,然后再看看他的妻主;至于墨台槐,我已经能确定,她眼中是满满的同情,几乎快要冲溢而出……
当墨台妖孽终于良心发现,让我坐下喘口气的时候——
“新妇真是一个好妻主啊!”墨台遥称赞,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墨台妖孽面前丰富的食盘。
“能跟那个爱夫如命的云麾都统公孙丠相媲美呢!”墨台柳接口道。